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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远荣泛函中心首届学术委员会主席马吉溥教授回忆录

作者:   时间:2022-01-05   点击数:

马吉溥先生-我的童年和青年   

马吉溥    

201868    

初世    

   

公元一九三五(民国二十四年)盛夏,长江暴发百年罕见洪灾。沿江圩堤纷纷溃崩。我家住安庆大南门(镇海门)外沿江码路一侧,面对浩浩长江和江岸。数公里的沿岸,除三个轮船码头(一大两小)和一座电厂外,无其它民用建筑。今年洪水冲上了岸直奔镇海门内。我家屋内水深及膝。母亲把刚出生的我,包好后放入一个小木盆,随水飘荡,以代摇床。父亲为我取名溥,铭记我出生时遇长江水漫皖城。  

 

童年    

   

父名马伏生又名景波,呈现了父亲敬仰伏波将军功德之心。辛亥革命兴起,父亲中途停止了中学的学习,投笔从戎,参加了黄克强先生率领的辛亥革命青年军。革命成功后,被编入中山先生的警卫队。护卫先生自武汉沿江而下,在各大城市宣讲十年建设大纲。光临安庆讲演时,父亲站立在讲台左侧护卫。父亲在回忆录曾描叙:先生声音宏亮,目光炯炯,因警务在身,未能尽情听讲和瞻仰先生容貌。第一次世界大战暴发,时国民政府决定参战。父亲被任命为中国第一次世界大战参战军少尉参谋,但不久战争结束,决定未能实施。袁世凯接孙先生总统大位后下令,解散武汉的革命武装,父亲因此复员。抗日战争暴发,东北、华北等祖国大片河山沦陷。父亲再次投军,参加抗日队伍。历任粮袜仓库库长职。兵马未动粮草先行。为保证前线战士,粮、衣、被和军工的军需供应,仓库必须贴近战争前线随之变迁。为避敌机轰炸,库址多设在重山和僻乡间。命运注定我的童年是异常艰险和动荡的。  

我四岁时,全家随父上任。首站武汉,后贵阳……等等。前两站的经历我的记忆是模糊的,几乎空白。抗战胜利后回到安庆,爸妈和亲友闲谈往事中,多次涉及这段经历。父亲和我,在敌机几次轰炸中险些丧命。一天爸爸途经武汉大学,突然空袭警报拉响,急跑到一棵大树下,依树躲避。同时一个邮差也到了这里,紧靠着父亲在树下避难。警报解除后,爸爸猛见身下一滩鲜血,顿时晕了过去。醒来时发现一弹片横穿邮差腰部,由于装有信件的邮包阻隔幸免伤及。一个为百姓传递平安和喜讯的邮递员竟惨死在敌人的轰炸中。我的小弟在敌机临空轰炸中降生。父亲为他取名马吉鄂。接着父亲被调贵阳,住在乡间仓库,妈妈和我弟妹三人住市区。一天傍晚敌机侵入上空狂轰乱炸,整个城市陷入火海。此时我正出麻症并发高烧。母亲随手拿起小被抱着我,拖着弟妹跑到旷野避难,顾不到高烧麻症儿童不能吹风的禁忌。闯过这道鬼门关,我的记忆力开始增长。经这次大轰炸,父亲接我们到乡下,住在一个小山岗上茅草屋里。屋后,左和右是重重山峦和密密的苍天野林。小妹因肺病得不到及时医治离开了人世。战争无情,父亲强忍丧女新痛,往六寨任职。留下小妹长眠远离家乡和亲人的无名山野中。三十余年后,此时祖国已赢得和平,人民生活安定,我在南京大学任教。曾二次出差乘火车经贵阳边缘山区。我坐在窗前,凝视着闪过的一座座山岗和一片片森林,追索儿时的记忆,心中呼唤着,妹妹你在这里吗?  

六寨库址是群山密林环抱的一个山岗,仅一条土公路弯弯曲曲地通向岗下。岗上只有竹编墙草盖顶的几座长方形库房,无百姓住家。我们住在其中一幢的前端,近一年时日与世隔绝。此后父亲转战在广西境内。  

从六寨到了河池,我们住在县城凤仪街。在祖国大西南隅河池二年多的岁月,深深地刻在我苦难童年的记忆中。在河池我第一次享有童年的乐趣。狭长的凤仪街一端临公路,路的另一侧是小学。校园中的一株大榕树下和操场是我们小伙伴常去戏耍的地方。夏天一个晚上,难得地在操场免费露天放映电影。这是我第一次看电影,晚饭后我与童友们早早到场等侯。放演途中,突然大雨倾盆,电影的内容已记不清了,但当时被大雨冲散拥挤的情形记忆犹新。第二天清晨,操场和公路之间的小涧中,散落的拖鞋随处可见。平时我们在一起玩老鹰捉小鸡,打仗(打日本)、捉迷藏和跳绳等游戏。特别地,夏天我们各自串门穿户,到阴暗处如床底下,屋檐和猪圈等去捕捉体形大足透亮的蜘蛛上网拼斗。它们以足布丝相互围攻。呈现令人兴奋的打斗场面,不敌蜘蛛挂丝而逃和战斗到底被打包成团。胜方的小主人高兴地拍手叫着我的赢了。我们也喜欢战斗到底被打包成团的蜘蛛。当地居民屋内,以点燃灯蕊的豆油小灯盏照明。晚上街道上是黑黑的一片。我家对门是一个杂货铺。店主姓唐,有一公子长我23岁。晚上我经常与唐公子在柜台上煤油灯下玩军棋、象棋或看小人书等。房东大妈身边无子女,很喜欢我。逢清明节带我到野外上坟祭祖。爸爸买了一些附有图的字块和儿童读物,乘休假回来,教我识字。大哥马吉高早于我们随清真中学流亡到贵州。吃、住、日常生活和学费皆由国家垫付。今年高中毕业报考大学,乘暑假来河池。这时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。(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祖国大遍河山,国民政府败退到大西南。坚苦抗战之际,高于战前的强度全面支持流亡中学和大学。为战后祖国复兴培养了大批民族的栋梁人材。如诺贝尔奖获得者丁肇中教授、中国计算机软件元老之一,南京大学徐家福教授以及武汉大学校长著名数学家齐民友教授等等)。在抗日战争烽火中,我们颠沛流离,全家得以在河池团聚。为记下这珍贵的日子,在河池留下了我们唯一的全家合影。当敌寇在上司追到难民时,我们丢弃了很多东西,轻装爬山路往贵阳,这张照片仍被保存直到今天。  

好景不长,父亲又被调往横县。库址设在县郊一个庙内。庙的后方是大殿,巨佛居其中,两侧各有厢房共两大间,成为了公办室。接着是空白的天井。前方两侧也有厢房。我们住其一侧厢房。门口有卫兵站岗。四周无百姓住家,我没有惜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,终日帮助妈妈与小弟弟玩。心里像大庙一样空荡荡的。春节到了,爸爸有空与我上街去看舞狮子。在大商店前,狮子一到店主便点燃长长的鞭炮相迎。当狮子爬上高竿取下红包落地时,摇头摆尾,随地打滚得意洋洋的样子,迎来满场的欢呼和掌声。浓浓的民族欢庆气氛陶冶了幼小的心灵。          

约半年后,爸爸被调往桂林。照例父亲住乡间,我们住在城外北街。我的一个堂兄久住桂林,摆小摊修钢笔谋生,一家四口住在我们家对面。敌机经常傍晚侵入领空轰炸。空袭警报一拉响,妈妈就抓着我和弟弟,到临近的七星岩洞内躲避。后来父亲为我们的安全把我们接到山区距库址不远的一个小镇上(镇名已记不起了)。邻居尽是苗族老乡,世代相传生活在这里。不比我在河池,有许多小伙伴一起玩。现在替妈妈到院后上街道店铺买油、盐、酱、醋和一些日常生活日用品,以及照顾小弟弟,陪伴他玩。渐渐地,妈妈与邻居们熟悉了。她们都亲切地喊妈妈“马太”(即马太太)。我们是回族,晚上邻居大姐、大妈们经常到我们屋里来,笑谈各自民族乡土的风俗、人情与习惯等。遇困难和急需时,总喜欢找马太商量。相互帮助和照顾。一天傍晚,天空响起了飞机的轰鸣声(这里没有警报设施)。邻居们喊道:马太日本飞机来啦。随继领着我们三人到旷野的地方躲避。当天晴朗,我仰卧在草地上。听到飞机轰鸣声和呔呔呔,…呔呔呔,…阵阵机枪射击声。同时看到对射的串串火花。顿时感悟到我们的空军来啦,敌人不能肆无忌惮地轰炸了。战争发展太快,父亲接到撤退到桂林的命令。一个下江藉的青年贺姓库员愿随父亲撤离。启程的那一天,许多大姐和大妈们,含着泪水喊着:马太、马太挥手告别依依不舍。父亲晚年在回忆中称母亲张敬业吃苦耐劳,热心宽厚乐于助人。记述了强悍的少数民族大姐和大妈们含泪挥别母亲的动人情景。回到桂林我们仍住在城北街的老屋。停下不到一星期,紧急命令父亲即日离开广西。我们一行九人(含堂兄一家人)赶到火车站。此时火车站已人山人海。站台下铁轨上只有一列长长的铁罐车,车厢上、下都坐了人。我们被指定在某个车厢有一席之地。火车开动,穿过山洞时噩耗传来,车顶上有人被铲倒而死。中途火车曾停在一个站上等待放行命令。约半小时过去,人们询问有关的人,谁都不知道何时开车,火车能否再前行。天气闷热,灼阳当空,人们纷纷下车去找阴凉。一些人靠着车厢下的轮子休息。当大家休息放松之际,火车突然一阵蠕动,瞬息间染成死伤惨祸。这就是著名一九四四年广西大撤退最后一班车。  

历经辗转我们终于到了河池,仍住在以前的老屋,但那时的童伴不见了,对门的杂货铺也关闭了,街上冷冷清清的。第三天深夜,我和弟弟被叫醒,听到隆隆的炮声,敌人逼近了。贺库员和爸妈已把需要的行李捆在一个板车上。堂兄和我们披星赶上公路。这时公路上已是看不到首尾长长的难民潮。行进途中还不断地有难胞涌入。(五十年后,我从河池日报刊载的,伍应录写的采访报道中得知,沿河池、麻尾到独山的西南公路上有几十万难民)。来自祖国四面八方,不愿做亡国奴的难民,汇聚成数十万人的队伍。同心同德,按队首传下来的口讯,按时做饭、休息和起程。没有掉队的。队伍到麻尾已傍晚。前面传来口讯,敌人已逼近麻尾,不休息吃饭了,连夜在敌人之前赶到独山。队伍在夜色中前进。为替换贺大哥拉车,爸爸把呢军大衣脱下盖在板车上,叮嘱我看好。这时公路两旁乡民摆了许多摊点,卖吃的和喝的。公路旁田野远处的村落,浓烟滚滚,阵阵火光冲天。我边走边看,忽然一队长长的,荷枪扛炮的国军,从我们右侧,与我们同方向急步前进。不觉之间爸爸来到我面前,喊着我的大衣呢?我看着车子呆住了。大衣不知何时被颠掉了。山野里的深秋夜晚是很凉的。父亲拾到一件被人丢弃的灰黑色旧大衣披在身上。队伍整夜在赶路,次日天刚放亮到了上司,队伍停了下来。由前面传来口讯,日本人已进上司,不能再沿公路去独山了。天亮后退到镇郊,吃饭休息,待黄昏进山。一会儿后面传来喊声,日本人来啦!闻声贺大哥即跑了,从此无音讯。随后一小队日军穿过人群来到我们面前,目睹一个着似军装的年青人被剌倒田里。日军行进中不断地翻看年青人的手心。主啊!昨夜麻尾失落军大衣竟确定了爸爸此刻的生或死,感谢真主保佑。日军走远了,后面也不见日军。妈妈帮助爸爸快快的脱掉旧大衣内的呢军装。天已大明,我们丢弃板车轻装向约定的地区汇合。沿公路下来,处处可见丢弃的板车、箱子、包裹和杂物等。到了约定地域,我们正跳向公路边田间,因路边有一麻袋被遗弃的大米,一个日军威逼爸爸背上大米跟他走。我和弟弟嚎啕大哭,喊着爸爸,爸爸。无奈妈妈只能带我们下到田间。我们坐在田埂上,仍哭着喊爸爸。妈妈埋头整理行装,打成小包便于我们携带,而后拾柴草煮饭。到了中午妈妈喊儿啦,不要哭,爸爸回不来了。吃完饭跟大队伍进山。留下来会冻死,饿死,被野兽吃掉的。再次感谢真主保佑,不让我们家破人亡。突然弟弟喊道爸爸回来了哪!顺弟弟指向见父亲正跳向田间向我们走来。父亲已五十岁满嘴胡子。背着一袋米跌跌爬爬的。途中巧遇一个不幸的青年人。父亲才获逃脱奴役。回忆这段往事,仍心惊肉跳。妈妈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小足女人,面临爸爸被日寇抓走,这样蹋天大祸,如何承受住而不乱的。即使我们母子三人随大队伍平安抵贵阳。在远离家乡无亲无故的异土,三人如何生活下去,不堪设想。  

黄昏队伍向进山必经的一个村落前进。当晚就在村外山坡草地上过了一夜。第二天清晨,最后一次见到一队日军临空伴有飞机从身边通过。敌人过后我们就踏上进山之路。云贵高原,山高岭峻,密林似海,山渠湍急,山径崎岖。我们翻山涉水,直到天黑抵达第一个落足的山村。停下后大家都忙着找稻草铺地为晚间休息。吃过晚饭后,堂嫂来找妈妈商量,她抱着刚断乳的女儿说,经不起这样的长途艰苦跋涉而且这才是第一天,怎么办?最后找到一位当地的好心大妈,给了一些大洋,含泪难舍地将小女儿交到她怀中,在地上叩拜她好好抚养小女。她的哥哥解放后参加解放军,忘不了小妹,曾请求相关政府的帮助寻访妹妹的下落。返回了数拾个遭遇相同姐姝的材料。由于对不上记忆中的各种特征,最终没有相认。不知还有多少相同遭遇的姐姝骨肉不得团圆而辛酸永留人间。当时深山间土匪猖獗,难民们自动捐款,请乡保安护送。跋涉途中的一天,队首传来枪声,当我走近时发现道旁深沟中土匪的尸体。经四天艰苦历程,我们抵达贵阳边寨大塘。队伍也自动散去了,各奔东西。到了这里我们才得知,敌人没能攻下独山。不由地我想起麻尾的那个晚上,一队国军穿过我们队伍跑步前进的情景。想必是赶到独山阻击敌人。堂兄一家去重庆,我们到了贵阳。  

一条长长的清水河把城区和郊区隔开,由一座桥连通。我们住郊区,逃难途中我们的东西几乎被丢尽,经济枯竭。当地菜农上市前总要到桥下河里把菜洗干净。每天早晨妈妈叫醒我到河边去拾菜边。有些好心的大姐和大妈把整棵的菜给我。当时缺气油汽车多以烧柴碳替代。汽车驾驶室与车厢之间有长长的锅炉,出车前要把炉堂清理干净。长途汽车站距家不很远,我提着蓝子去拾清出未燃尽的碳渣,回来煮饭和取暖用。等待数月后,终于盼到重庆的命令。派爸爸到安顺任原职。  

在安顺我们生活较稳定。爸爸利用下班回家和假日教我写作文和日记,而后批改。从爸爸和妈妈谈话中得知,日寇久久未能攻占独山且节节败退。河池、桂林和柳州等我熟悉的城市相继收复。同时我们也迎来了回族的春节,古尔邦节(开斋节)。安顺没有女清真寺而父亲在班上,他们都不能赴清真寺参加庆典。这一天母亲早早地烧好热水。我按小净礼规,先净上、耳、鼻、口和脸,再净下,最后冲洗双手。礼毕妈妈给我换上干净的衣裤,送我到大门口,目送我往清真寺走去。随父亲伴抗日战斗前线流动的八年,历临四次危难,皆有惊无险。领母亲心意,感恩真主保佑,我参加了礼拜盛典,叩谢主恩。一九四五年的一天,安顺人民鞭炮齐放、锣鼓喧天、万民欢呼,迎来了日本投降的消息。广西保卫战,全家随父亲身临战争前沿,国军节节败退。自上司敌人追上我们以后,久攻独山未果。兵败如山倒,不到一年时间日本便宣布投降。我们奋外地高兴。我在河池和安顺皆遇见过支持我们抗日的国际友军,感谢他们与我们共生死与患难,终于打败侵略者。战争结束了,像爸爸任职的这类仓库也不再需要了。父亲已年过半百,请辞获准解甲还乡。终于经重庆乘船沿江而下回到阔别的故乡安庆。  

童年的回忆激起我对父母深深地怀念,它远不只是严父的教诲和慈母的一针一线。永远忘不了我童年的一九四四。忘不了广西大撤退乘坐最后一班列车的情景;忘不了抗战以来最后也是最大的难民潮被日寇紧追的历程。我也忘不了那些无名英雄,仁人志士,在地下以传口讯的方式指挥数十万难民队伍有序的撤退;紧要节点叫停行程而转向山路避开日军往贵阳;发动捐款联系当地保安武装护送难民。没有他们的组织,很难设想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数十万难民能平安的到达光明区贵阳。  

 

求学    

   

抗战八年,我没能上学校接受教育。回到安庆爸爸送我到私立崇文小学后转登云坡小学读完三年级。我家住大南门(镇海门)内,是回民聚居的地方。城内外各有清真寺一所。祖祖辈辈缺教育少文化。多以出若力为生,如码头搬运工、担水、挑芦柴和小商小贩等等。抗战胜利后,一些稍富有的回民商人,集资推举外祖父马兴余为董事长,我父亲为校长,因陋就简在城外清真寺创立伊斯兰小学,没有礼堂和操场。我转入伊斯兰小学五年级直到毕业,后考入私立圣保罗中学,读完初一上。暑期我被怀宁中学录取为初一下插班生。这时解放大军逼近安庆。全市戒严,城门紧闭。因恐围城之难,我们到上海清真寺避难。很快南京、上海相继解放,我们立即返回到安庆。这时怀中早已开学到了期末,因此失学。也许是母亲的遗传吧,我无远虑随遇而安。借来初中的数理化课本自学。百思不解处求学长解惑。其实我没有初中毕业或结业证书,仅有初一上学历是无资格报考高中的。父亲为我焦虑常背着我对母亲叹气说,吉溥儿今后怎么办?文不能测字,武不能挑水。苍天不负有心人,一九四九年皖北区高级中学,简称安高,招收春季班新生。我得以同等学历资格报名。二天的应试刚结束,爸爸背着我问母亲:这两天怎么哪?吉溥儿早出晚归,吃了饭就走。我自知条件太差,录取希望很小,报考是背着父母进行的。盼到发榜日,我以备取前十名资格被录取。兴奋地跑回家报喜。父亲心中一个千斤重担终于放下了。一九五二年教育局下文停办春季班,我能与应届毕业生同等报考大学。我被南京大学数学系录取。苦尽甘来。  

我永不忘母校安高(现安庆一中)给予我珍贵的再著人生机会。我也怀念母校伊斯兰小学(解放后改为清真寺街小学而后并入其它学校),她造就了一批大学教授、高级工程师、医生、会计、护士和政府公务员等等,彻底改变了安庆回民的精神、文化和工作面貌。  

 

大学生活    

   

基础教育、小学六年、初中三年、高中三年,共十二年。我残缺不全地仅享受了六年的教育。先天严重的不足,因此尽量多挤一点时间用于专业课程的学习。我在高中学的外语课是俄语。到了大学外语课还是俄语。听了几节课以后,内容与高中学的重复。我申请免修,经查高考外语成绩加系秘书徐家福老师面试,获准免修外语课。我应该改修英语而没有。这成了我终身的遗憾。它影响以后我的论文在国际刊物上的发表和国际学术交流。  

父亲长期的军旅生涯,心身受战争的严重伤害,现在随年龄增长不胜工作压力。在二年级上学期我写了报告申请退学找工作以敬养二老。等来的是系秘书何崇佑老师找我谈话,询问我家庭负担情况。数日后何老师传达徐曼英教授(当时我的任课老师)的意见说:徐先生在系办室看到你的报告。她说国家培养人才是有计划的,退学对国家和你的前途都不利。她愿每月寄贰拾元供养你父母,希望你继续读下去。老师似母亲关爱孩儿般的温馨,温暖了我焦虑不安的心。四年的学习,我的成绩属班上中上等。一九五六年毕业时,国家首次招收副博士研究生。曾远荣教授(当时一级教授)是我国泛函分析之父。原计划招收两名研究生,中科院数学研究所委托曾先生培养一名泛函分析研究生。我幸运地被选中,我与另两位学长成为新中国首届泛函分析副博士研究生。  

我终身感激徐曼英教授的厚德和培养。一九七九年恩师与世长辞,千言万语难尽我的思念,我为恩师献上最后的挽联:  

白雪青松终身为党育桃李  

高山流水永怀敬意悼贤师  

恩师逝世十周年,我完成了一篇论文并发表献给恩师,它是我的第一篇被SCI收录的论文。同时撰写题为怀念恩师徐曼英教授的短文发表在南京大学校刊上。追思老师抛弃世俗名利污染,尽心为国家培养人才。心如白雪一样纯洁,精神像青松一样挺拔。追思老师的功勋,勇于挑重担,建立了偏微分方程学科的队伍,从而填补了南大数学系这一重要学科的空白。南大百年华诞,学校出版校友回忆文集,永恒的魅力。这篇短文被收入其中。最后我为中央大学名教授一书撰写了徐曼英教授的文章,追忆恩师的一生简历。  

曾远荣教授是国内外著名的数学家,我国泛函分析先驱,若学校推荐,公认地能被评上学部委员(后改为院士)。为纪念先生诞生百周年,感谢学术界同仁的帮助和倡议,2004年在哈尔滨召开了国际广义逆和它的应用研讨会,美国著名数学家M. Z. Nashed,美藉华人数学家丁玖、史平以及日本、波兰和以色列等国的数学家与会。次年曾远荣泛函分析研究中心成立,座落哈尔滨师范大学。北京大学张恭庆院士任学术委员会名誉主席,我任主席。委员有M. Z. Nashed、丁玖、史俊平、Henryk hudzik、李树杰、王玉文等。